监管公开处罚、业绩大回撤，在一片“砸盘”的质疑声中，整个量化私募圈在今年开局就遭遇了巨大挑战。
2月20日，深交所、上交所先后公告称，对宁波灵均投资管理合伙企业(有限合伙)（下称“宁波灵均投资”）采取限制交易并启动公开谴责程序，原因是该公司在2月19日开盘短时间内分别在沪市和深市大量卖出股票11.95亿元和13.72亿元，合计卖出超25亿元。
与此同时，微盘股的大回调让量化私募在春节前普遍遭遇了大回撤。私募排排网数据显示，30家百亿量化私募1月整体收益为-10.72%。
大跌跟头的量化行业，接下来该如何重振旗鼓？
量化巨头遭罚
开盘一分钟内合计卖出沪深两市股票超25亿元，宁波灵均投资被监管通报。
根据沪深交易所2月20日发布的信息，2月19日，上交所在交易监控中发现，9:30:00至9:31:00，宁波灵均投资投资管理的多个产品大量卖出沪市股票合计11.95亿元，期间上证指数短时快速下挫。经查明，宁波灵均投资上述交易违反了《上海证券交易所交易规则》第7.2条第（六）项“通过计算机程序自动生成或者下达交易指令进行程序化交易，影响本所系统安全或者正常交易秩序”规定。
图片来源：上交所官网
2月19日，深交所在交易监控中发现，9:30:00至9:30:42，宁波灵均投资名下多个证券账户通过计算机程序自动生成交易指令、短时间内集中大量下单，卖出深市股票合计13.72亿元，期间深证成指快速下挫，影响了正常交易秩序，构成了《深圳证券交易所交易规则》第6.2条第六项规定的异常交易行为。
图片来源：深交所官网
上交所对宁波灵均投资实施暂停交易措施，深交所也对其采取了限制交易的措施。同时，两大交易所均对其启动公开谴责程序。
图片来源：宁波灵均投资官网
对于监管的通报内容，宁波灵均投资在2月21日凌晨发布公告称，“我司坚决服从”。对于产品交易中存在的问题，该公司表示高度重视，内部进行了深刻反省和检讨。
宁波灵均投资在公告中解释称，2月19日公司旗下管理产品全天整体净买入1.87亿元，但是当日开盘一分钟内买卖交易量较大，对于由此造成的负面影响，公司诚恳致歉。“作为专业量化投资机构，长期看好并坚持做多中国股市，股票仓位始终坚持接近满仓状态”。
中基协官网显示，宁波灵均投资成立于2014年6月，管理规模在100亿元以上。根据该公司官网信息，其两位高管都曾有过公募或私募基金等机构从业经历。
据了解，宁波灵均投资是一家专注量化投资的私募机构，坊间也将其与幻方量化、九坤投资、明汯投资归为国内量化四大天王。据某机构统计，这四家量化私募去年四季度的管理规模均在600亿元之上。
为何大量卖出
上述监管通报发布正逢A股回暖上涨之际，市场再次充斥着有关“量化砸盘”的热议。
事实上，由于量化策略存在门槛，导致很多投资者难以窥探其赚钱门路，每当市场大幅波动，矛头便直指量化私募。
比如，2023年8月28日，市场迎来下调印花税的利好政策，但沪指却高开低走，随后一个交易日又低开高走，彼时市场就有言论表示是量化在作祟。同时，也有一些量化人士发声表示量化投资被误解，并非是量化基金导致市场的大幅波动。真正的量化是接近满仓操作，不等同于程序化交易。
宁波灵均投资在公告提到，作为专业量化投资机构，长期看好并坚持做多中国股市，股票仓位始终坚持接近满仓状态。
按照600亿元的管理规模来看，上述卖出量虽然占比不足5%，但这种卖出行为引发关注。那么，该公司为何在2月19日开盘短时间内做出两市合计超25亿元的卖盘？
对此，泰石投资董事总经理韩玮向《国际金融报》记者分析称，有以下几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由于组合市值下跌触发止损线，由人工下达或计算机程序自动生成批量卖出止损指令以降低风险；
第二种可能是量化模型判断当天市场会出现快速下跌，由人工或电脑系统下达批量卖出指令规避下跌风险；
第三种可能是基金有大额资金赎回，管理人判断当日组合中股票会下跌，于是趁早通过批量下单减仓；
第四种可能是通过打压A股开盘来配合股指期货的相关操作；
第五种可能是犯了低级错误，人工下达批量下单指令时填错买卖方向，或者填写卖出数量时不小心多加了几个零。
“量化产品都有独特的策略，我认为可能在客观地执行某种策略。”某资深基金从业人士向记者猜测，今年以来，一些量化产品回撤很大，不排除是有一些止损资金要出来，因此部分产品要平掉一些仓位，从而被动卖出。另外，可能还有为了应对赎回或者调整仓位，做一些卖盘。
但该人士认为，从目前大局的角度出发，在当前时点做出这种交易行为也是“撞在了枪口上”。对于广大中小投资者来说，市场需要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那么量化策略也要重新被审视，如何去保护中小投资者的利益。
陷入回撤危机
在一片“砸盘”的质疑声中，今年开局的市场对量化私募并不友好。先是沪深300ETF被大资金持续买入，市场风格由之前的小市值转为大市值。随后，雪球产品敲入对股指期货市场造成抛压，导致对冲成本快速增加，私募DMA（四倍杠杆产品）亏损平仓。随后，由于中证500ETF和中证1000ETF被大资金持续买入，被抽走流动性的小微盘股出现踩踏危机，而一些策略暴露在小微盘股的量化产品继续加深回撤。
私募排排网数据显示，1月份有业绩记录的632家量化私募，1月份整体收益为-7.21%，其中88家实现正收益，占比为13.92%。30家百亿量化私募1月整体收益为-10.72%。记者发现，有不少量化私募的产品今年以来的回撤已经超过30%。
2月20日，一份关于宁波灵均投资的“灵均投资策略运作情况说明”在业内流传，该说明主要是对春节前的市场进行复盘。
说明内容显示，在短期非正常的市场环境中，模型遭遇到了重大的冲击。随着雪球产品大面积敲入之后，市场整体进入极度悲观甚至恐慌的状态，也带来很多非理智的交易，小微盘股票流动性开始枯竭，这些压力在（节前）最后一周内变成现实。
净值遭遇大幅回撤的危机之下，一些量化私募开始纷纷向投资者道歉。在道歉声明中，也有量化机构表示选择规避小微盘股的风险，转向此前资金都靠拢的沪深300、中证500和中证1000指数的选股池。
根据宁波灵均投资流传出的说明，该机构在节前市场调整的过程中，也对持仓策略进行了调整，“进一步地把整体股票持仓收紧到市值排名前1800的选股池内（沪深300+中证500+中证1000），但由于流动性及不可抗力等原因，策略还是发生了一定的超额回撤。”
该说明还提及，“本轮市场环境的风险，我们反思下来主要还是中证500/1000成份股内配置不足导致，后续我们会重点提升成份股内的模型预测水平。”
厚石天成投资创始人侯延军告诉记者，近期量化交易受到重挫，是部分量化机构追逐短期利益，放松长期风控底线造成。在赚钱与风控之间，一些量化机构选择“All in”前者。
侯延军认为，量化机构集中抱团小微盘股的赛道，导致策略拥挤造成的踩踏事件，实际上国内外历史已经上演过多次。其还认为，券商等销售机构也起到了推波助澜作用，为了自身利益向投资人推荐同质化量化策略，才导致了最终策略拥挤的踩踏。
完善交易机制
持续引发争议且遭受重挫，对于量化机构本身而言，眼下应该警惕背后的风险，并思考如何度过这道难关。对于普通投资者而言，今后正确认识量化策略的利弊也有一定必要。
韩玮认为，“本质上量化策略分两类，一类是将量化技术和信息技术赋能有坚实盈利逻辑基础的传统或创新投资策略，这一类量化策略显然是对提升资本市场运作效率有很大积极意义的；另一类量化策略则本质上是零和博弈，这类量化策略对市场有利的方面是增加了市场流动性，不利的方面则是不但会通过高额业绩报酬从市场中抽血，而且还会通过高频交易加大印花税和券商佣金对市场的抽血效应，增加了证券市场总的交易成本，降低了资本市场资源配置效率。”
中央财经大学教授贺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谈到了近期量化交易争议的问题。贺强表示，不是反对量化交易，而是批评在以散户为主的中国股市，量化交易会引发不公平现象。“中国股市绝大部分开户者都是散户，机构可以雇数学博士、物理博士搞量化交易，这就好比是洋枪、洋炮跟长矛、大刀来拼，因此散户只能像韭菜一样被割，这是一种不公平”。
侯延军表示，通过这次的量化出清，期待监管部门制定公平透明的交易机制，让散户和机构都有公开透明的交易工具。同时也能在市场IPO机制、退出机制等综合治理上，产生鼓励企业创造价值的市场长期机制。让价值投资、长期投资主导市场，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根本。
上交所和深交所均于2月20日晚发布通报称，针对量化交易的专门报告制度和相应监管安排已平稳落地。
通报提及，量化交易已成为重要的交易方式。量化交易有助于为市场提供流动性，促进价格发现。但量化交易特别是高频交易相对中小投资者存在明显的技术、信息和速度优势，一些时点也存在策略趋同、交易共振等问题，加大市场波动。
两大交易所下一步将坚持以投资者为本，把维护公平性作为工作出发点和落脚点，借鉴国际监管实践，趋利避害，建立健全量化交易监管安排。
